第22章 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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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风景如画的剑山里,陵宝秀院死了四名学生,华西王府死了个王爷最宠溺的幺儿。偏安一隅平静惯了的陵宝城起了轩然大波,最焦头烂额的就是陵宝县守王文智。

按陈济平、赵鹏才、苏婷儿和宋家两姐妹这五个现场幸存下来的证人口供,那个小王爷侯维世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的淫贼凶手,而艾思坦突然出现是因为侯维世冒充他的名头行骗,被他追查到此。艾思坦见侯维世荒淫残暴,气焰嚣张,所以盛怒之下杀了他,救了陈济平他们几人性命。王府几个侍卫都畏罪而逃,遁入了江湖。

这样的说法华西王府当然不能接受,虽然王府上下都知道侯维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几个证人的口供加上现场的证据,他们也心知肚明多半是真的。但是王府不能丢这个脸,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家的小王爷就是这样一个该杀该死的恶人。堂堂华西王府的小王爷被人杀了,不交出个凶手怎么能善罢甘休?凶手必须在这几个活下来的人里面!随便交出来一个就成全了华西王府的脸面。

若是按王府的意思处理,那么就是几个陵宝秀院的学生设下圈套用美色勾引小王爷侯维世,想讹诈钱财,甚至想绑架索取赎金。小王爷识破奸计以后,被几个学生杀人灭口,五个王府侍卫护卫失职,畏罪潜逃。

陵宝秀院惨死四个学生,还要背上这些污名,不管是出于道德良知还是出于个人的名望前途,院长洪其钊当然不肯。陵宝秀院与陵宝县府虽然职能不同,却是品级相同,院长和县守都是正六品官职。

而洪其钊召灵初段的修为穿着赤衣,比起塑形中段的一袭黑衣的王文智,又隐隐压了他一头。洪其钊每天都登门县府,名上是商讨案情,实际是对王文智施压,保护陈济平那五个学生,免得县府对学生酷刑威逼,让华西王府得逞。

面白无须,大腹便便的王文智在县衙里坐立不安,嘴里忍不住地骂骂咧咧。早过了而立之年三十好几的他本来就没有大才,也没有大志,就连修为也是平平。仗着家里人脉财势疏通,安排到这个小小的山城里作父母官,风平浪静,无功无过,过着安稳日子。

王文智本来就家世丰厚,因而也没有兴风作浪鱼肉百姓,手底下的人刮些小油水,他也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整个陵宝城里真还没几个人讨厌他,百姓觉得日子安稳,小吏们也过得滋润。

这样一个左右逢源的“好官”,这次陷入左右为难。华西王府位高,陵宝秀院毗邻,两边都得罪不起,偏偏这事还就归他管。正烦得慌,门房来报,洪其钊又来了!

洪其钊四十来岁,黑面蓄须,一袭赤色术服英武挺拔。据说他多年以前是京城大内侍卫,为人刚直不阿,素为上司不喜,升迁无望。后来终于突破到召灵境界才被调到这偏远山城的一个小小秀院当院长,算是大材小用了。通常秀院的院长都是塑形中段高段的黑衣就可以担任,召灵赤衣可以去当仕院的院长了。

洪其钊在待客厅堂的上座悠悠喝着茶,也看不出有何焦躁之意。王文智过来拱手作礼,相互寒暄几句以后,还是说到了这个头疼的案子上面。

“王县台,那日你跟洪某同赴剑山破庙,现场如何的暴戾惨烈你是切身体会过了。风华少年的性命如鸡狗一般随意夺去,如花少女更是受尽非人凌辱才惨遭毒手。如果就让这些惨死的学生背着如此污名含冤入土,那个畜生不如的侯维世罪行不能天日昭昭,那我洪其钊怕是每晚夜半都要惊醒,从此余生是不敢独处问心了!”洪其钊放下茶盏,语气平淡,话语却是入耳惊心。

“洪院长,你说得极是!但王府的权势你是知道,州府之事凡是他们插手没有不成的,更何况我这里一个小小的山里县城。你疼惜学生,怕学生挨刑,怕屈打成招,我自然是理会的。

但是你不让我们反复问讯,仅凭几个学生的一次口供,怎么经得起推敲,怎么结得了案?有些疑点,不光是王府不答应,在我这里也说不过去啊。”王文智苦着脸为难道。

“他们五人说得毫无二致,有何疑点?”洪其钊问道。

“洪院长,你是护犊心切,所以没有存疑。或许小王爷侯维世的罪行都是真的,但是照他们五人的说法,杀赵张二人者是潜逃的侍卫,杀韩倩倩者是死去的侯维世,杀王占师者是自杀的宗欣雯,杀侯维世者是不知所踪的艾思坦。

也就是说凶手都不见了,要么死了要么逃了!剩下五人都是无辜的,都是受害者。你不觉得太巧合了么?”王文智双手一摊道。

“事实就是如此,何来巧合!这几个移位境界的白衣学生就算一起上,也不可能敌过那五个黑衣塑形的侍卫。更何况他们没有连手的机会,先后几人丧命,剩下的更不是对手,怎么可能在五个塑形高手的护卫下强杀侯维世。”洪其钊反驳道。

“小王爷侯维世自幼骄纵,不愿吃苦没有修行。一个没有五行之力傍身的灰衣,在几个侍卫大意下被几个移位境界的白衣杀掉,并不是没有可能!洪院长,更何况那五个侍卫已经没了踪影,到底是黑衣侍卫还是白衣侍卫,恐怕王府早就另有说法了!”王文智端起茶,咂了一口,意味深长地说道。

“近日江湖上已经有了传言,说天才艾思坦在剑山背负双手不捏诀结印,站着原地不动就击败了六个王府的黑衣侍卫,恐怕就是那几个潜逃的侍卫自己说出来的,否则对战详情哪会这么清楚?”洪其钊真的是护犊心切,有些口不择言了。

王文智看着洪其钊轻轻一笑,说道:“洪院长,这话可就只在你我二人之间说得。你都说了江湖传言,如何能作我这庙堂之上的证言啊?”

县府的大牢里,不见天日,昏暗阴沉,只有几根灯烛照亮。密不透气的牢里屎尿骚臭,剩食腐臭,人身汗臭,棉絮湿臭各种臭味夹杂在一起,让人一刻也不想多呆,身体不好的犯人住进几日就要病倒。轮值当差的衙役都只愿在牢外门口看守,无事是不愿意进来的。

陈济平和赵鹏才关在一起,苏婷儿和宋家姐妹三女关在一起。苏婷儿被臭味熏得直犯干呕,捂着口鼻不想说话。宋锦懿和宋姿懿被侯维世凌辱折磨,什么屎尿腌臜肮脏的事儿都挨受过了,这点臭味倒不算啥了。好动多话的宋姿懿兴致勃勃地追问苏婷儿关于陈济平的平素种种,宋锦懿也充满好奇地等着苏婷儿解说。

陈济平也受够了赵鹏才的问这问那,好像才刚刚认识他一样。赵鹏才这个憨子甚至还在怀疑他是不是艾思坦。

“去你的,我要是艾思坦还跟你在这蹲茅坑?臭得我一天都不愿意在这里呆。”陈济平捂着鼻子骂道。

“也是呵,你陈济平在这熏一会儿没事,艾思坦在这儿熏一会儿就不像艾思坦了。”赵鹏才笑道。

“你说老师会不会来救我们?”陈济平望着牢门悠悠道。

“褚教官?你请他吃十顿饭,他也没这个胆!”赵鹏才嚷嚷道。

“不是褚教官,我说的是齐先生!”陈济平说道。

“那简单,他老人家动动小指头的事嘛!可是都不知道他人在哪儿呢!”赵鹏才他们几人自从见了那晚齐杨大展神威,心里简直崇拜得五体投地,把他当神一样看待了,就想不出什么事齐杨先生办不到。

“我从没见过侯维世这么坏这么残忍的人,真的再杀他几次都不嫌多。这样坏的人,官府都不能定他的罪,被他害了的人都不能申冤,这天下真是恶人的天下!好人还能活么?”陈济平不知道在问自己还是在问赵鹏才。

“等我练到齐先生那身的修为,侯维世这样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直到杀干净为止!”赵鹏才想起韩倩倩被挖双目的惨景,勃然怒道。

“你一个人,杀得过来么?杀得干净么?”陈济平问道。

“不是还有你么?你比我厉害,你多杀几个!”赵鹏才说道。

“我有些懂先生教我的话了!”陈济平低头想起齐杨给自己改名那晚说的那些话。

“就算你铲平一个华西王府,还有北靖王府,还有镇南王府,还有江东王府。今天你一个陈小海,因为劣绅、恶吏和藩王失去了双亲,明天还有千千万万个李小海、张小海、王小海,因为劣绅、恶吏和藩王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说该怎么报仇?”

“你若考进秀院,勤加苦练,以你五脉之身的资质,定有出人头地之时!待你五行术法无敌天下,更兼有朝政大权在握,革法改制,鞭笞百官,赋利万民,天下一新!这才是杀掉了劣绅,清除了恶吏,铲平了王府,使万千无辜百姓,免遭于豪霸之手!”

齐杨的这些话仿佛又在陈济平的耳边回响,当时陈济平听先生激昂慷慨,自己也一口答应,其实懵懵懂懂并不了解。现在经历了这事,竟慢慢开始有些懂了。

“憨子,我立志要杀尽天下的侯维世!你跟我一起么?”陈济平问道。

“好!”赵鹏才一口斩钉截铁地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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